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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笙第12部分阅读

    昔制琴。

    下午到黄昏,便是文笙学琴的时间。

    师徒两个都是穷人,日子过得颇为拮据,幸好戚琴没有失言,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果真将青泥山变成了王昔名下所有。

    这大半年来他和云鹭一直呆在大兴,隔段时间会上山来叨扰,除此之外,山上清清静静,少有人至。

    柴火和蔬菜山上都是现成的,每隔个天,王昔或是文笙会下山到附近镇子上去买些米粮油盐,这样清苦的日子,是文笙前生没有经历过的。

    不过文笙却深感这半年的时光没有虚度,学琴令她精神变得健旺,居于山野之间,先前柔弱的身体也大见好转。

    别的不说,这会儿再叫她随着扶灵的队伍步行,绝不会只走上几日便坚持不住病倒。

    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在文笙看来,自己的师父王昔就是这样的人。

    能够穷不失义,坚持自己的道,不苟且敷衍,不妄自菲薄,这在当今这么一个“妙音八法”受到尊崇,乐师横行的世上,是何等的不易?

    所以文笙心甘情愿听他呼喝差遣,不在意他的臭脾气,对他就像前生对父亲、十三叔一样,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个夏秋,青泥山的雨水特别多,常常前一刻天还好好的,下一刻便雷声阵阵,阴云密布。低谷中不及泻出的雨水自流成河。

    夏天的时候因为破屋到处漏水,师徒两个趁着云鹭在山上大家一起动手,重新垫高了地面,翻修了屋顶。

    这几天,戚琴自山下传来了消息,他近期要带着云鹭出趟远门,不知道下一次回来大兴又是何年何月。

    王昔和戚琴认识多年,少见他这么郑重,明显是遇上了大事,只是戚琴身份特殊,羽音社有些秘密外人不好过问,王昔便和文笙师徒两个赶了个大早到山下沽酒买菜回来,准备中午为戚琴践行。

    酒菜摆满了桌子,只等客人到来,旁边灶上小火炖着云鹭提前送来的山鸡,“咕嘟咕嘟”鸡汤冒着泡,香气扑鼻。

    正主儿没到,外边的天突然暗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涌来那么厚的阴云,堆得密密层层,远处响过几个闷雷,风卷着松林摇动不休,王昔自里屋出来,探头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嘟囔道:“这场雨看来又不会小了,真是麻烦。”

    话音未落,一道雪白的闪电打在不远处的山梁上,响亮的雷声“轰隆隆”紧随而至。

    明暗间似有火苗在闪电劈落的地方窜了一下,文笙怕置之不理烧大了引发山火,待雷声过去,对王昔道:“师父,我去看一下,顺便迎一迎戚老他们。”

    王昔叮嘱她:“小心些,带上雨具。”

    文笙应了一声,这时候屋外空地上雨点“噼里啪啦”落下来,文笙已经习惯于应付这样的天气,到外间墙上把蓑衣披上,又戴上斗笠,冒雨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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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山外来客

    到底入秋了,雨水打在脸上渗进衣襟里冰冷刺骨,山路很快变得泥泞难行。

    文笙加快脚步,顶着山风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来到适才遭了雷劈的那处山梁下面,迎着雨眯起眼睛抬头查看。

    被雷劈到的地方在高处,因为下雨,先前那小小的火苗早熄了,一片山崖因之塌陷下来,巨石砸中了半山腰的古松,使得古松拦腰折断。

    文笙见状不由“啧”地一声,被腰斩的这棵古松可是师父王昔的心爱之物,他先前几次想把它伐了制琴,因它长在山梁上,地势太高了不好靠近,没想到这棵松树还是到了寿数。

    文笙正遥望那棵松树为它哀悼,突听得不远处“沙沙”地响,这动静有别于下雨声和树枝摇动,倒像是有什么活物自草丛里钻了出来。

    文笙循声望去,果然瞧见从一旁灌木林中站起来了一个陌生男子。

    这人大约有个三十来岁年纪,身穿深褐色的长衣,本来那衣裳料子还算不错,这会儿上面滚得又是泥又是水,不知还能否浆洗成原来的样子,往脸上看眉毛短须都是雨水,头发也淋得一绺一绺的,看上去十分狼狈。

    文笙看他手里还提着一把散了架的黑色油布伞,心下登时了然:山上风大,这种天气撑把雨伞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难怪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只是这青泥山好天好日的尚且没有人来,看他衣着,也不像附近的村民,这么糟糕的天气,怎么会孤身出现在这里?

    “敢问小兄弟,你是在山上住吗?这山,还有这些树可是有主之物?”陌生人望着文笙开口道。

    他不急着避雨,先打听这些,听口音不是本地人,说话谈吐彬彬有礼。

    文笙带了三分戒备,同他保持着十余丈的距离,朗声道:“这青泥山确是私产,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因何冒雨来此?”

    那人闻言苦笑了一下:“唉,我就知道。在下凑巧路过此地,见山顶古松聚集天地灵气,竟而招来了雷劫,便想靠近了瞧瞧,没想到雨太大,岩石又滑,没能爬上去反而摔了一跤,不好意思,叫小兄弟见笑了。”

    原来这人也是被那一个雷引过来的。

    居住在山野,文笙没有特意去掩饰女子的身份,只是这会儿穿着又长又密的蓑衣,盖住了衣裙,这人一时没有察觉,张口闭口以小兄弟相称。

    文笙觉着他话里透着古怪,问道:“一棵被石头砸断的松树,有什么好看?”

    “非也,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风吹古松,引来惊雷,这是名琴要问世的征兆啊。可惜那松树生得太高,非你我二人可以靠近,你又说这山是私产,看来我同这张琴还是没有缘份。”说到这里,他摇头叹息,看上去非常之惆怅。

    名琴问世?文笙望着半山腰那棵拦腰折断的古松,这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不知道师父王昔若是在这里又会怎么说?

    眼前这人看打扮虽非豪富,也不寒酸,至少比她和师父看上去有钱,是格外擅长制琴?亦或就是个像费文友一样的乐师?可在他身上并没有看到什么琴箫之类。

    文笙笑道:“先生真雅兴,这样的天气,还是找地方先避一避雨再说其它吧,小心受了寒。”

    那人眼望古松又啧啧叹惋一番,回过头来,问文笙道:“我看小兄弟谈吐不俗,不知怎么称呼?可是住在这附近?你说这山是私产,我能多嘴问一句是何人的产业吗?”

    文笙有些为难,师父那脾气,不见得欢迎陌生人上门打扰。这人看来是还不死心,想当面向师父讨要这株遭了劫的古木,目测古松树高盈丈,中间断开,怎么算都不止做成两张古琴,看在同是爱琴之人的份上,这个主她到是能作。

    “在下姓顾。这青泥山是我师父的产业,他老人家现下闭门静修,不见外客。”

    那人好生失望:“原来是位隐士。”说话间抖了抖湿透的衣袍,又抹了把头上的雨水,尴尬地冲文笙笑笑。

    “先生若真这么喜欢,可待天晴之后自行上崖,取一截松木带走就是。”

    那人“啊”的一声,似是没想到文笙这么大方,喜道:“那就多谢小兄弟了。待我将琴制好,必定登门致谢。”

    这时不远处有人笑着接话道:“什么取了松木带走,什么制琴?下这么大的雨,顾姑娘你不在屋子里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文笙回头,只见泥泞的山路上一前一后过来两个披蓑戴笠的人,前面的是戚琴,后面小心翼翼跟着怕他滑倒的是云鹭,适才打招呼的正是云鹭。

    文笙连忙迎了过去,笑道:“师父担心下雨天山路不好走,叫我迎一迎戚老。”

    戚琴“哈”的一笑:“你那师父,我还不知道?你快别往他脸上贴金了。”说了这句,目光落在那陌生人身上:“这位是……”

    文笙便把适才的情形说了说,戚琴按她所指抬头望了望高处那株古松,问那人道:“先生看来是位制琴的行家,不知怎么称呼?”

    “鄙姓黄。”姓黄的男子意识到说话的是文笙的长辈,态度愈加客气:“老先生,在下只是粗懂制琴,行家不敢称,实不相瞒,我前些天得一帮朋友邀请,要去邺州参加一个盛会,大家难得凑在一起切磋一下,到时少不了要以琴会友,这马上要出发了,我却没有拿得出手的古琴。正发愁间,突然听得这片山崖上的古松引来了雷声,得这位小兄……姑娘慷慨,真是万分感激,无法言表。”

    这人一说到邺州盛会,云鹭便忍不住往戚琴望去,隔着雨幕,但见戚琴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没。

    停了一停,就听戚琴主动邀请道:“黄先生,这雨看来一时还停不了,正好我有位老朋友就住在附近,你不如随我一起去他那里避避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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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三章 喜雨(求首订,求粉红)

    这位黄先生名叫黄太安,彰州固丰人。

    说起彰州,几个人在路上难免要叹惋一番。

    东夷人和海盗杀进彰州的时候,黄太安人在外地,父母家小十几口尽数惨死,房子被烧,家产叫人洗劫一空,等他回去,原先好好的一个家只剩一片焦土满目疮痍,亲人永隔黄泉。

    提起这些惨事,黄太安双目微红,借着擦拭雨水遮掩了过去。

    戚琴原本听他提到邺州盛会心生疑窦,见状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固丰当地的风土人情,暗地里紧绷的神经才渐渐松弛了下来。

    邺州,正是戚琴和云鹭此行要去的地方。

    戚琴接到传讯,羽音社里的几位紧要人物要在邺州召集社内的乐师们,主题是为了研究一段曲谱,顺带着还要商量些别的事情。

    如此大动干戈,近几年都少有,一段值得劳动这么多人的曲谱,戚琴怀疑很可能是类似于《希声谱》上的东西。想想看,这种机会,但凡知道消息的人都不可能错过。

    他打算带着云鹭同去,反正社内身边有人保护的乐师不在少数。

    可黄太安明显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乐师,他并不是羽音社的人,社里谁会把消息泄露给他,并且要带他前往呢?

    戚琴不好直接动问,他准备一会儿喝着酒,慢慢套对方的话。

    提到彰州,就不能不提纪南棠。自年初纪将军打了场大败仗,险些连他自己都命丧海门岛,这大半年好似霉运当头。连着率部在沿海诸岛同来犯的东夷人打了大大小小七八场,竟是败多胜少。

    幸而双方投入的兵力都不大,这才没有吃太大的亏。

    大梁海防摇摇欲坠,顾此失彼,纪南棠的威名也因之一坠再坠,这些都叫戚琴深深忧虑。他没有同旁人提及,心下里却已经有了待此番从邺州回来。便亲自去彰白前线看一看的打算。

    雨丝毫不见转小,黄太安已经淋成了落汤鸡。狼狈非常。

    文笙陪着三人来到了松林间石屋外,远远地招呼道:“师父,有客人来了。”

    屋里王昔应了一声,开门看除了戚琴、云鹭还有个生人。怔了一怔,戚琴简单介绍了一下,说是半路遇上的,邀他来避一避雨,黄太安作揖称谢,跟着便连打了几个喷嚏。

    王昔连忙叫他进屋来,先换下湿透了的衣裳再说。

    文笙就趁这工夫把黄太安如何看中了山崖上一株古松的事情和师父说了说,王昔听罢来了兴致,道:“竟有此事?干脆也别等雨停了。趁着大白天,咱们现在就一起过去看一看。”

    戚琴年纪大了,雨里跋涉有些吃不消。脱了蓑衣便不想再穿上,坐在一旁笑笑没动弹,暗自盘算一会儿如何套那黄太安的话。

    云鹭见状笑道:“哪用这么麻烦,我跑一趟,把断下来的那截树干扛回来就是了。”他不好打击这二老,适才那山崖他看了。不要说还下着雨,就是好天凭他们两个也爬不上去。

    王昔难得赞了句:“真不错。有个习武之人在跟前确实方便。”

    云鹭出门去扛树,黄太安换了衣裳出来,重新见过礼,王昔、戚琴请他落座,文笙在一旁端菜添酒地伺候酒席。

    黄太安收拾整齐之后一扫方才的狼狈相,举止文雅,谈吐风趣,叫人很容易便心生好感。

    他一上来便道自己冒昧上门,打扰了王昔的清静,还劳主人家盛情款待,又蒙王老慷慨以极品琴材相赠,如事者三,无以为谢,先自干三大碗。

    戚琴本就想灌他喝酒,他如此主动,到省了自己下工夫。

    黄太安三碗酒下肚,二老齐齐赞了一声“好”,文笙在旁把酒给满上,三人说着话等云鹭回来。

    不大会儿工夫,外边有了动静,云鹭去而复返,把那截树干连着树冠自崖上扛了回来,放在屋门外。

    三人放下酒碗出门去看,王昔屈指在树干上敲击,又以指甲使劲掐了掐,判断道:“还成。”

    在他看来,这松木可以做出一张好琴来,那也只是因为它年头够长,和雷劫什么的扯不上太大关系,黄太安过于迷信,有些夸大其词了。

    细论起来,还不如自己先前摔坏那几张琴用的木料呢。

    黄太安自己也有些失望。

    云鹭回来,正式开宴,黄太安方才知道自己蹭的这一顿乃是王昔给另两人摆的践行酒。

    他问戚琴要去哪里,戚琴笑而不答,换云鹭上来接连敬了他几大碗酒,不大会工夫黄太安便有了醉意,话渐渐多起来。

    戚琴这才说自己也是要去邺州,大家难得同路,或许可以结伴而行。

    黄太安闻言似是清醒了一些,拍拍自己的额头,笑声爽朗:“哎呀,我早该发现了,戚老你胡琴一直不离身,王老屋子里摆着古琴,分明都是同好嘛。”

    王昔这会儿喝得也不少,一摆手,险些将一只碗扒拉到桌子底下,多亏云鹭一把按住,他“哼”了一声:“别扯上我,我和你们可不是同好。”

    戚琴见黄太安大方承认懂音律不禁好奇,此人身上没见带着乐器,他擅长的真是古琴?黄太安,这名字从未听说过,按说有些不应该。

    黄太安看起来是真醉了,拉着王昔追问他哪里与自己不一样。

    戚琴起身,去将王昔月前刚刚制成的一张古琴拿过来,黄太安眼睛一亮,接过来信手拨弄了几下,赞道:“好琴!”

    他侧耳听着直到余音散尽,又道:“能得这样一张琴,真是千金也不换。可惜黄某身无长物,不然便和王老把这琴换过来。我拿着它到邺州去。”

    “千金,呵呵。”王昔不等文笙添酒,自己倒上一碗干了,潇洒道:“不用千金,千两纹银就换,荒山野岭的,难得遇上个有钱人。”

    乐师一般都有钱,像戚琴那样另类的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这黄太安看穿着打扮,应该混得不错,王昔过着隐居的生活,自觉难得有个识货的送上门给他宰一宰。

    黄太安惋惜地叹了口气,借着酒劲儿翻出钱袋给王昔看。

    袋底不过几锭碎银,还真是不比戚琴有钱多少。

    这茬翻过去不再提,黄太安不知是自觉受了王昔的款待,还是被那古琴吸引了心神,由始至终大半的注意力都在王昔身上,靠过去道:“王老,我也弹了好多年的琴,都是自己瞎琢磨,一直想找个懂行的前辈请教切磋一下,这次去邺州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没想到,不用到邺州,在这里就遇到了王老,不知有没有幸聆听您的雅奏?”

    王昔瞪眼看向黄太安,胡子翘了翘。

    文笙知道,师父这是在悄悄撇嘴呢。

    哪怕他的琴声得不到世人的认可与尊重,王昔也从来不认为是他技不如人,